初春正寒風料峭，城郊附近人煙稀少，阡陌縱橫，雞犬相聞，清明踏青倒是個好去處，此時此刻卻顯得荒涼。

秦翎墨從水溝裏爬出來後就一直發抖，腳上的靴子只剩一只，外衣跟大氅都不見。束發的玉冠也不知掉在哪裏，長發濕漉漉地黏在臉頰脖頸上。

無塵從成為王府暗衛開始就知道，世子爺弱不經風，稍有不慎就會風寒發熱。總要折騰一段時間才能好。

也因身體不好之故，比起一般十五少年來，秦翎墨顯得年幼許多，外表看也就十一二左右。

這春寒乍冷的時候，再讓冰水一泡，這小祖宗恐怕是要燒個七葷八素。

無塵是訓練有素的，不僅會暗殺，搜集情報，急救以及處理突發事件他都拿手。雖然他沒想過有天要面對主子濕身這種意外，可還是迅速地第一時間內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少主披上。

暗衛自小訓練嚴苛到變態，就是臘月寒冬也只穿黑青色短打，腰紮革帶，腳蹬革靴。就是脫了外衣也是杯水車薪，對凍得臉色發青的孩子來說無疑沒啥作用。

無塵知道這麽下去小少爺恐怕會自己凍成冰坨，到時候他肯定也是五馬分屍的下場。

為了能活到以後留個全屍，他抱起秦翎墨就要回王府。小少爺卻拒絕了：“不要走，帶我去槐樹後面的民房。”

“世子……”

“快點去，完了會出事的！”

到底少年是主子，不能違抗主人是刻在暗衛骨頭裏的命令，無塵自然也不能違背。

槐樹旁的民房很好找，秦翎墨記得路線。青瓦白墻已經破舊斑駁，看起來不像是有人居住。無塵本來想將人直接抱進去，對他來說，就是再抗三也沒問題。可小少爺再三要求放下來。只得照辦。

後來無塵回憶時，承認當初覺得眼前這孩子真是費解又奇怪，對此有那麽點不耐。

果然是少爺啊，不僅自己不要命，還得拖累別人要命。

但他當暗衛是專業的，什麽都沒說，甚至一絲表情都沒洩露。更是左右警惕，怕跑出什麽野物傷害到小主人。

秦翎墨熟門熟路地走進去，將放在最裏面的布枕頭扯開。他拿著匕首劃拉的勁兒看起來隨時要紮自己腿上，無塵實在看不下去，上前拿過布枕頭直接撕開了。

有一封信從中掉落出來，封皮蓋著紅印泥的戳。

秦翎墨拾起信，揣在濕乎乎的裏衣裏。他已經凍得嘴唇青白，看起來隨時要昏厥。緊緊裹著無塵的外衣，一不小心還差點絆倒。

無塵將他扶起來，終於多嘴主動問道：“少主，還是趕緊回去吧，不然會生病。”

不用疑問，肯定會生病。而他，作為暗衛隊長卻沒能看好小少爺，希望王爺看在他以前的功勞上可以死得整齊點。

秦翎墨沒再拒絕，他已經冷得動彈不得。被無塵抱起來向著王府快速前進。

至於他是怎麽落到水溝裏，今天偷跑出來是幹什麽，那封信又是怎麽回事……

無心不想知道，也沒資格知道。

暗衛是主人的影子，是主人的狗，不需要知道原因。

快到秦府時，無塵本來要從前門進，被秦翎墨攔住。

“從今早我出來的後門回去，這個時間父王不在，動作要快！”

他語氣裏還帶著點奶聲童音，神情跟態度卻很小大人。無塵這樣常年不說不笑的人莫名地被逗笑兩聲。

這小少爺是怕被人知道，被王爺教訓吧！

無塵順從地從後門進到府裏，來到秦翎墨住的東廂房。接下來更衣請大夫的事不歸他管，他轉身就要出去。剛一走就被拽住了衣袖。

“今天的事一句都不要說出去，切記！”

果然是怕挨訓啊！

無塵沒什麽感覺地點點頭，其實不用囑咐，他也不會把信封的事說出去。

原本，無塵以為該有的懲罰會很快到來。但等王爺回府後竟然什麽動靜都沒有。他等了一宿也沒等來，就去找管家打聽，原來小主子果然發了高燒，正著急治病呢。

大概王爺現在沒心情管他，過幾天應該就該來了。無塵再次默默等待，這一等就是五天之後。

秦翎墨總算好轉，只是還不能下床散步。

無塵心中揣測現在王爺應該有空閑想其他了。可事情再一次超乎他想象，非但沒等來王爺懲罰，反而獲了獎賞。

“本王聽翎兒說了，他出外去找先生討論學問，結果路過護城河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下去，是你快速地將他救了上來，這才不至於當場溺斃。這幾日本王忙著給翎兒看病，現在終於能放松下來，你說你想要點什麽吧？”

聽了王爺一番話，無塵幾乎是本能地回道：“屬下什麽也不要。”

“那怎麽行，你這是有功，本王若不賞就是賞罰不分，還怎麽服人？”

無塵很想說，真要獎勵的話，那不如讓他去跟小少爺說幾句話。他現在只想搞清楚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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